寒

只是一个前篇故事，思路很跳脱，慎入。

多数人，或者说除了梅林以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样一件事实：梅林在幼时并不能很好地掌握穿梭于梦境之间这一让他如今引以为傲的本领。相反，幼年的他时常会误打误撞地撞进不知名对象的梦境中。梦魔以人类的七情六欲为食，而在睡梦中人类更易展露出真实的情绪。梅林乐在其中，观赏观看并捕食。他从不会擅自干预梦境的发展，他不归属于任何集体，本就是人类世界的局外人和旁观者。他只会驻足旁观，即使做些什么也只是兴趣使然。

传言曰千里眼ex的持有者皆可一眼望穿时间之河的所往所来之处，但这只是一知半解，千里眼ex的能力有差异，像梅林拥有的就是观看“现在”的能力。他对此并不在意，悠然自得地借助这一能力观察琢磨着人类的一举一动，丝毫不为某些“这是最烂的千里眼了”的不实诽谤所困扰。

——不过上面那句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正确无误的，千里眼使它的拥有者们即使隔着时光长河也能自如地交流，甚至在眺望远方时也能偶尔能感知到彼此的目光。

在千里眼能力还未被挖掘出来时，某日夜间他跌跌撞撞误入了一个梦境。背景是漫天黄沙、高耸的神殿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及货物，牛马成群，俨然是繁华的商业国度。但梅林却只是对着眼前这副光景撇了撇嘴，呵欠连天地拄着魔杖寻找着返回自己所来之处的方法——太无趣了，梅林蹲在地上拔出一株狗尾巴草，随后直起身子将其拈在手上仔细把玩。要是多么无趣的人才能创造出这个梦境呢？缺乏爱、怜悯、悲痛，甚至连憎恶都不拥有。这是一个怎样不自由而无趣的人啊。

然后他听见来自远方王的声音，并不震耳欲聋却足够让他听闻。过来吧，来自遥远彼方的访客。王说。

他拍拍手抖掉手中的小草，哼着前两天在某个姑娘的梦中偷学来的小调向着王走去。对方双手上套着的十个指环在烈日下格外耀眼，仅此一点便可让梅林确定他的身份。所罗门王分明是在王座上端坐着向梅林投来不带感情的一瞥，却让他产生了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的错觉。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梅林换上惯常的轻佻态度嬉笑着，所罗门王，伟大的全能全知之人啊，我这是误入了您的梦中了吗？

王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来自遥远不列颠的魔术师，我们拥有相同的能力。我将为你祝福，愿你能善待这一才能。”

王用双手掬起身侧器皿中盛着的水，将它庄重地泼洒在梅林的额头上。梅林只觉额上发热，四面八方有无数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射来——或者说他的目光可以被投射到位于「现在」的任何一处。但有两道目光格外不同，那是看待同类的眼神，一道来自身前，一道来自更为遥远的时间轴。隔着遥远的时光，他们目光相接。

……

那之后梅林的千里眼能力终于被开发出来，得以足不出户而遍览天下事，于是在亲眼见证过某位少女的末路的他将自己封锁在了阿瓦隆中，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对近在咫尺又相距甚远的人类世界。王朝兴了又灭，就连那位王亲手所建造的城池都险些被夷为平地，唯一不变的只有头顶上方沉稳的太阳一如既往地俯视着世间，与一如既往观察人心的、被囚禁于理想乡阿瓦隆之塔上的魔术师。

而后日子来了又过，他在某个并不那么特殊的日子里一时兴起，将自己的使魔扔出了塔。“你就去体验真正美好的东西吧”什么的、当然是为了逃避责任所随意编造出来的说辞。梅林不会有“想念”这种属于人类的情绪，（虽然他会惦记，会止不住地叹息那只兽的皮毛之柔软，突然失去一个抱枕也会有点舍不得。）他认真地审视自己，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流着非人的血液，世间和他类似的存在恐怕只有那位所罗门王。

想到所罗门王时梅林忽地忆起“那家伙”最近作为Caster被召唤出来，不出意料以冠位灵基被召唤出来的他当然是会赢得最终的胜利——那么对着可以实现这世间一切心愿的许愿机，他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梅林开始好奇起来，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千里眼查阅起相关记录。作为半梦魔的他并不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愿望”可言。而那位所罗门王是神造的机器，高高在上却被剥夺了属于人类的一切感性。这样的人在面对圣杯时，应该会直接放弃自己的权利吧？

“哎呀哎呀。那位最无趣的所罗门王，在最后竟然也会拥有自己的愿望。”

——梅林几乎要乐得鼓掌叫好了，虽然他知道这愿望的许下也有御主推波助澜的功绩。他和所罗门是这世间唯二的怪物，某天怪物之一消失了，只留下另外一位非人之物仍被困于塔内。那么，去拜访一下这位昔日的同僚也未尝不可吧？

“你好，所罗门王——不，罗马尼·阿基曼，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花之魔术师在人类的面前现出原形，落落大方地，看起来是颇为真诚地向对方伸出右手。扎着清爽高马尾的男子皱着眉头盯着梅林许久，终于回握住对方的手。

“花之魔术师，同时也是现存最顶尖的魔术师和废物？”

梅林意外地勾起唇角，感到这家伙比他意料之内要更有趣。

“是来照顾你成长的、最为靠谱的梅林大哥哥哟！怎样怎样？今年只有一岁的小朋友还是要乖乖听前辈的教诲吧？”

所罗门王的故事已然结束，梅林与罗马尼·阿基曼的故事在此启程。